文|庄游
体育大生意
1月27日，东京琦玉体育场，李霄鹏接过国足教鞭后的首场正式比赛，便是12强赛的关键之战，客场对阵日本队。
李霄鹏身上的压力不可谓不大。但最终0-2不敌日本的结果，却并不令人感到意外。虽然比赛的部署上，国足做出了一些变阵，在早早丢球后，也尝试过加强进攻，但全场比赛都很难顺利通过日本队半场，杀入对方禁区，是双方掌控力的真实写照。
中国队0-2不敌日本队
所有的针对性部署、技战术，在巨大的实力差距面前，都显得苍白无力。数据不会撒谎，在全场技术统计中，中国队仅有2脚射门，0射正，日本队则是16脚射门6射正。控球率则是强弱分明的63%对37%，角球次数11比1。传球次数（579对355）、传球成功率（83%对68%）也说明了场上局面的一边倒。
日本2-0中国全场技术统计
可事实上，本场日本队并不在状态，不仅前场的传接球频繁出现失误，而且临门一脚的准星也并不在线。作为亚洲顶级强队，日本球迷早已对主教练森保一感到不满。本场比赛的乏善可陈，也再次印证了森保一调教水平有限，赛后日本网友对森保一的评价很低，虽然这是“保1”教练在12强赛首次净胜超过1球。同时，本届日本队阵容的“星味儿”也不如往届。
不出意外，日本队仍将顺利晋级世界杯，但这样的表现若带到世界杯上，恐将难以获得好的成绩。
日本队球员对此也非常清醒。赛后，日本队长远藤航表示，“很高兴获得了胜利，但对比赛的过程并不满意”。而在日本队右边路频繁制造威胁，打入了日本队本场第二粒进球的伊东纯也赛后也表示，“我们创造了很多机会，但没有打进更多进球，不然比赛会更加容易。下场日本队面对沙特，上次输给了他们，这次要取胜并晋级世界杯”。
但即使面对状态不佳的日本队，国足也几乎毫无机会。整个上半场，中国队0射门，甚至在对方禁区内0触球……
在国足不敌日本赛后，前国足翻译谢强将矛头直指领导层：“从98年赢日本到现在全场只能靠定位球射两脚门；从李铁保守着打到李霄鹏正常着打都是毫无机会。过去24年，日本足球巨大的进步把我们彻底比下去了。面对这条巨幅的下滑线，我骂不出教练和队员。这是‘领导们’该承担的责任。 ”
中国队上一次战胜日本队，还要追溯到遥远的24年前——1998年3月7日，当时霍顿治下的国足，在戴拿斯杯中凭借黎兵的梅开二度2-0客场击败日本队。
此后漫长的24年里，中国队面对日本队只取得5平7负的战绩，再无胜果。纵然，其中也包括如2004年亚洲杯决赛这样场面势均力敌，却充满争议的比赛（日本队当时凭借手球打入致胜一球）。但近些年，每当国足面对日本队，双方的实力差距总是肉眼可见。
上世纪90年代，中日两国足球的职业化几乎同时起步，但此后的发展方向却大相径庭。在职业化开启近30年之后，昨日的中日对决，中国队首发球员总身价为847.5万欧元，身价最高的是250万欧元身价的武磊。
中国队对阵日本队的首发阵容
而日本队首发身价则为4490万欧元，其中效力于利物浦的南野拓实身价1200万欧，场上队长、效力于斯图加特的远藤航身价1000万欧，效力于荷甲亨克的伊东纯也身价750万欧。在替补席上，还坐着身价1000万欧、效力于马略卡的久保健英。此外，身价2500万欧的阿森纳中卫富安健洋、桑普中卫吉田麻也还均未进入本场大名单。
如今，日本旅欧球员已成体系。甚至日本足协已计划，将直接在德国建立包括天然草场地、球员宿舍、恢复设备的永久基地，方便以旅欧球员为主的国家队进行集训备战。
而对于日本已形成旅欧军团的现状，在中日首回合12强赛国足0-1不敌日本的赛后，效力于西班牙人的国脚武磊就曾发博表示：“几乎一整支日本国家队的球员都准备返回欧洲各自的俱乐部，真的很感触！我们和亚洲强队的差距确实很大，正视差距！”
冰冻三尺，非一日之寒。
赛前大多数人已认知到双方实力存在巨大鸿沟，赛后自然也少了对于主教练、场上球员的抱怨和指责。舆论更多地指向一个词——差距。
不过在赛后，国足新任主帅李霄鹏倒是非常有担当地表示，“本场比赛的失利，自己负全部责任，抱歉！”，“如果对方还有机会的话，日本队还会有更大的比分”。
场边指挥比赛的李霄鹏
即使再乐观的中国球迷眼中，对阵日本队的两场12强赛，也是很难拿分的。而临危受命接任李铁的李霄鹏，从上任之初，国足12强赛就大势已去，回天无力。或许2023年亚洲杯的成绩，才是对李霄鹏的真正考验。
同样在1月27日，12强赛B组的另一场比赛，澳大利亚队4-0战胜了越南队。这意味着澳大利亚积14分排在小组第三，领先了国足9个积分，同时比国足多了15个净胜球。
世预赛亚洲区12强赛B组积分榜
这意味着国足事实上已经宣告出局，却还保留着最后一丝无法指望的理论希望。2月1日大年初一，黄金时间20:00，国足将客场迎战已经确定出局的越南队。此役国足必须全取三分，才能继续保留微不足道的理论希望，不在大年初一“给全国人民添堵”。
但几小时后的北京时间大年初二凌晨01:00，澳大利亚将客场对阵阿曼队，只要澳大利亚拿到1分，国足仍将彻底失去理论晋级可能。
即将无缘世界杯已成事实，客场对阵越南却成了“荣誉之战”，在新春佳节的日子，倾注着无数中国球迷的情感，同样不容有失。
结束了日本之行后，国足也将马上赶赴越南备战。这一次，国足将面对一个实力弱于自己的对手，大概率能带着胜利度过虎年的第一个夜晚。
自互联网在中国普及以来，网络上出现过无数对中国足球的调侃——虽然很多调侃的初衷是爱之深、恨之切。而常常被拿来和中国男足对比的，除了其他职业化市场化不充分的项目，还有同一项目里的中国女足。
在印度举行的2022女足亚洲杯赛场，中国女足两场小组赛兵不血刃地4-0大胜中国台北队、7-0狂扫伊朗队。与此同时，和中国女足同组的东道主印度队出现了队内新冠感染，直接退赛。中国女足以巨大优势稳坐小组第一，进入上半区。
中国女足晋级亚洲杯8强
而在淘汰赛的分组抽签中，中国女足又“收获大礼包”，将在北京时间1月30日对阵世界排名第32的越南女足。考虑到巨大的实力差距，中国女足不出意外将晋级四强。根据对阵形势，半决赛中国女足的对手大概率是卫冕冠军日本女足——这赛程，与近期男足颇为相似。
如今中国女足的强势，某种程度上也像极了部分国足球迷怀念的“前职业化”、“初级职业化”时代里，男足在亚洲范围内的各种碾压。
因为长期以来全球女足职业化程度不高，在“体工队”模式下，中国靠着人口优势支撑，往往能取得出色的成绩。不过，随着以欧洲国家为主的女足职业联赛加快向男足靠拢，中国女足也正在失去世界范围内的竞争优势。
以英女超、女足欧冠为首的女足顶级职业赛事，正在迅速提升商业价值，并通过女足联赛自身的盈利、男足联赛的补贴，来不断循环投入女足青训。
英格兰女足超级联赛
2021年11月尼尔森体育预计，本赛季英女超有望覆盖1450万名本土观众，这一数字将在英格兰本土排进体育赛事前四。21/22赛季起，英国天空体育转播英女超的版权价格已提升到了1500万英镑/年。从22/23赛季起的未来3赛季，巴克莱银行冠名英女超、英女冠的总价值将达3000万英镑——这是许多国家的男足顶级联赛都难以实现的数字。
今天依然很美好，但中国女足迟早也将面临如何职业化发展的问题。
回到男足的话题，中超联赛已经是目前国内商业化程度最高的联赛。但由于世界各国均在男足职业化、商业化上发力，形成比较优势的难度也相对更大。
即使常被中国足球人拿来参照的日本、韩国，纵向对比世界各国，在男足职业化的道路上，也走得难言出色。
与欧洲国家相比，由于足球在日韩属于“舶来文化”，因此本土联赛及青训的开展、与高水平赛事的对接、本土足球文化的建设，都在不断学习欧洲。时至今日，日韩足球在全民中的普及比例、职业化程度，较欧洲同等发达水平的国家，仍存在一定差距。
校园足球是日本足球的特色之一。到2020年，日本足球教练员约8.4万人，高中足球注册球员男子已超过16万人，女子近1.1万人。中国职业球员加上青训球员，才刚破10万。而日本足球注册人口在2015-2016年，已达到近百万的级别，而日本人口为1.2亿左右。
2015-2016日本足球注册人口数据
意大利足协官网上公布的数据显示，2009-2019年间，不到6000万人口的意大利足球注册人口常年在100万以上。
不过随着人口老龄化、青训设施的老化失修，意大利足球注册人口整体呈下滑趋势，意大利青训近年来在欧洲主流国家中的表现并不理想。作为对比，在德国足协公布的数据中，2020年全德足球注册人口约为717万人，远超意大利。
另据著名数据统计网站Statista的数据，16/17赛季欧洲主要五国的足球注册人口中，英国（含4个足协）注册足球人口高达820万，德国近700万紧随其后。
如果按照注册足球人口占比来计算，总人口较少的葡萄牙、荷兰、比利时、冰岛等欧洲国家，同样不处于下风。
日本的足球人口无论从总数，还是从占比，横向对比欧洲国家均处在欧洲二三流水平。这一水平也真实反馈到了日本队的历届世界杯成绩，以及J联赛的历年全球排名上。
凤凰网体育在国足0-2日本赛后认为，日本足球是亚洲标杆，从青训体系到联赛体系，中国足球应全方位学习日本，但事实上中日足球的发展却背道而驰。
不可否认，今天日韩足球对于中国足球的参照意义是巨大的——即使他们本不应成为中国足球的参照对象。从同时瞄准欧洲、南美足球的追赶者，到被甩开距离，并将其他追赶者当作榜样，中国足球人的心态，在过去二三十年中也出现了巨大变化。
注册球员占总人口比例，是衡量一项运动职业化程度的重要参照标准。而以10万左右的足球注册人口来计算，职业化近30年后，中国的足球人口占比依然不足万分之一。而其中大多数，还是前些年借着“中超盛世”补上的。10年前，中国足球注册人口更是还不到万人。
如果说日韩是早已进入了游戏但还没成顶级玩家，那么中国足球则是观望了很久还停留在体验关卡，直到今天也从未真正深入过职业足球。
在职业的赛道上，平庸与优秀的差距或许并不那么大。
但从0到1，从无到有，从点到面，则是本质的区别。
如果细看中国足球职业化的根基，中国球迷恐怕将得出更加悲观的结论——目前国足的成绩，相对于中国足球的基层建设，已经是被严重拔高的。
这得益于少数国字号球员的拼搏努力，从这个角度来说，每一名国足球员都配得上掌声。
长期以来，在中国球迷的认知中，越南队的实力是不足以对国足造成威胁的。但2021年10月，情况首次出现了变化。
北京时间10月8日凌晨，阿联酋沙迦，12强赛第3轮，中国队对阵越南上半场迟迟未能打开局面。下半场依靠张玉宁、武磊的进球，国足一度2-0领先，却在10分钟内被越南连扳两球。第90分钟，比分变为2-2。若非第95分钟武磊的神奇绝杀带来宝贵的3分，国足12强赛的理论希望或早已熄灭。
而相比拥有强力归化球员、留洋国脚，也被运气眷顾的成年国家队，国青队则真正遭遇过打击。2019年3月，U18国青在派出B队的情况下，0-1客场不敌越南，射门次数比达到了悬殊的3比20，射正次数比则为1比8。
我们不应妄自菲薄地认为，国足或无法战胜越南。但值得深思的是，在越南近几年开始发力职业足球后，过往中国队面对越南队的绝对优势正在逐渐消退。
无缘卡塔尔世界杯并非噩梦。甚至早在40强赛开始之前，这已经是大多数中国球迷预想到的结局。
但在拥有众多球迷的情况下，职业化足球迟迟无法扎根、眼睁睁看着或强或弱的近邻一个个逼近、超越自己，却一定是。
如果说早些年中国经济羸弱，而日韩经济发达，能提供更好的条件开展足球，那么今天的中国呢？我们的下一个对手越南呢？
无论联赛职业化、归化，还是留洋、青训，新的一年，中国足球要补的功课还有很多，甚至可能一两年内需要尝试恶补十年八年的“作业”。
多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后，捅破“金元足球”却并未摆脱外强中干。甚至，当以国家队成绩为唯一评价标准的那一刻，中国足球就已经满盘皆输了。与日本足球长期以来低调务实的发展相比，中国足球正完全走向对立面。
著名解说员黄健翔在国足落败后在微博写道：输给日本队的不止是今天在东京的这些队员和教练，就像当年甲午战争失败的不仅仅是北洋水师：是中国足球彻底地输了。最令人悲哀的是，明眼人都看得到，这只不过是未来二三十年里，甚至更长似乎看不到头的，持续输日本的足球历史的，其中一页而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