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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7《红楼梦》部分演职人员合影
在中国电视史上,87版《红楼梦》被誉为“不可逾越的经典”,自从播出后赢得观众很高赞誉。陈晓旭扮演的林黛玉,欧阳奋强扮演的贾宝玉,张莉扮演的薛宝钗,邓婕扮演的王熙凤,成为观众耳熟能详的人物。
但87版《红楼梦》也并非一面倒地受到称赞。批评这部电视剧的观众和专家也不在少数。
87《红楼梦》部分演职人员与专家合影
早在《红楼梦》播出的1987年,众多专家就多次召开研讨会,从整体上来说认为拍得不错,基本上传达出曹雪芹的创作理念。但也有很多不足之处,尤其对于结尾的处理很不令人满意。
专家认为:
高鹗的续作劣于雪芹的原著已有定评,多有悖于原著也为世人所知,但它毕竟通过了时间的考验淘汰了众多的续书流传至今。这不仅仅是因为它符合人们审美心理的需求,补全了红楼梦,而且因为它以个别情节的精彩描写确立了自身价值。因此,改编者明智的态度,应该尽可能吸收高续合理的部分,使其最大限度接近曹雪芹的美学理想,并将故事尽量敷演得合乎事理人情。
电视剧以前八十回正文伏线,“脂批”的提示,红学研究成果为强有力的改编依据,但终于未能补续出超过高鹗水平的结尾,除探春远嫁外没有任何闪光之处,且一些重要人物的行为和关键情节的发展缺乏令人信服的逻辑根据,有的甚至不符合人之常情。可以说后6集的创作基本上是失败的。
从以上专家分析,我们可以得出4个基本认知:
第一,结尾没有吸取高鹗续书的有益成分。
第二,根据“脂批”的改编也没有超出高鹗的水平。
第三,重要人物和关键情节的发展缺乏令人信服的逻辑依据。
第四,后6集基本上是失败的。
可以看出,对87版《红楼梦》的批评主要集中在结尾部分。这也是整部《红楼梦》令人头疼之处,理由显而易见:曹雪芹的原著是120回本,但后40回不知何故“遗失”。多年后,高鹗和程伟元合作补全了后40回,才令《红楼梦》120回本完璧。
高鹗的续书已有定评,普遍对他的评价不高,但他的功绩在于让《红楼梦》成为一部完整作品,并且很重要的是,高鹗续书后40回里的确有一些精彩章节,不谈文笔的话,只谈情节,有些不输于曹雪芹的笔墨。比如“黛玉焚稿”、“黛玉魂归”等篇章,都写得很精彩。
但是,高鹗续书对曹雪芹原著进行了大量“歪曲”。比如根据红学家考证,贾宝玉在家族败落后“悬崖撒手”。但高鹗为了营造一个“大团圆”的气氛,在贾家败落后又有了一个“中兴”局面,贾家领回家产,贾政仍旧做官,贾宝玉与薛宝钗结婚后,参加考试还中了举人……这些都背离曹雪芹的原意。
那么,在没有后40回原稿的情况下,怎样才能明确曹雪芹的原意呢?
那就是通过“脂批”以及红学家的考证。《红楼梦》里留下大量批语,尤其是脂砚斋、畸笏叟等人,通过这些蛛丝马迹,不仅可以看到曹雪芹当初写作《红楼梦》的情况,更能了解到后40回的一些情节。可以说,在后40回“遗失”的情况下,脂砚斋等人通过这些批语,向后人透露了结尾的很多情节走向。比如贾宝玉“悬崖撒手”,史湘云“因麒麟伏白首双星”等等。
换言之,对于《红楼梦》的结尾有两种认知:
第一种:根据脂批以及专家考证出来的曹雪芹原意。
第二种:根据高鹗的续书。
颇有意思的是,在众多《红楼梦》影视剧里,不同的剧组采取了不同的结尾方法,87版《红楼梦》根据的是第一种。2010年的新版《红楼梦》采取的是第二种,也即高鹗的续书。
两种结局各有利弊。可以满足不同观众对《红楼梦》的期待。但无论哪一种结局都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观众们“众口难调”。87版《红楼梦》后6集被专家认为是失败之作也就可想而知了。
那么,87版《红楼梦》后6集具体失败在哪里呢?
红学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。尤其对曹雪芹后40回原著的考证,可以说是专家和读者共同关心的话题,因为大家都想知道贾宝玉、林黛玉、薛宝钗、王熙凤等人的最终结局是怎样的?
87版《红楼梦》的剧本创作也很不容易。由编剧周雷、周岭、刘耕路三人共同合作完成。
其中,刘耕路编写的是:
《序集》、《黛玉进府》、《金玉初识》、《协理宁国府》、《元妃省亲》、《宝玉参禅》、《叔嫂染恙》、《黛玉葬花》、《宝玉受笞》、《二进荣国府》、《凤姐泼醋》以及《宝玉探晴雯》共十二集。
刘耕路
周雷编写的是:
《鸳鸯抗婚》、《踏雪寻梅》、《晴雯补裘》、《探春理家》、《怡红夜宴》、《三姐饮剑》、《二姐吞金》、《抄检大观园》共八集。
周岭编写的是:
《诸芳流散》、《误窃通灵》、《探春远嫁》、《黛玉之死》、《贾府抄没》、《狱庙相逢》、《悬崖撒手》以及《淫丧天香楼》共八集。
年轻时的周岭
剧本最后由周岭统一修改、定稿。
从中看出,87版《红楼梦》剧本的结尾部分是周岭编写的,这是《红楼梦》中很难写的部分。
周岭很明白,编好《红楼梦》的结尾很难。那时候他并非专业红学家,为了慎重起见,他向周汝昌、吴世昌、吴祖光等红学大家请教,他们都给予周岭等人很多宝贵的意见。当剧本写出来后,周岭又拿着剧本请他们审阅,专家们都认真阅读并提出了意见和建议。可以说,87版《红楼梦》剧本是经过很多红学专家和顾问指导的,它的很多情节设计是经得起推敲的。
青年时期的周岭
那时候,周岭等人也很自信,声称《红楼梦》改编的原则是“忠于原著”,改编的方式是“注释式”的,所谓的“注释式”就是:根据当时“探轶学”的成果,把脂批中暗藏的线索演绎出来。
87版《红楼梦》剧本写了二十七集,后来经电影剪辑大师傅正义剪辑为36集。平心而论,惶惶百万字的巨著,用二三十集的体量来表现确实有所欠缺,因为很多情节没有表现出来。
87《红楼梦》剧本
原因是复杂的,有经费的原因、经验的原因,当时王扶林给编剧一个基本原则是“精于剪裁。”
也即把《红楼梦》的精华表现出来,并不在于长篇大论地把全部《红楼梦》故事通俗地呈现出来。
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,87版《红楼梦》拍摄地还算不错。
至于后面几集遭受批评,一方面在于《红楼梦》结局本身具有很大争议,另一方面,主要在情节转换上比较草率。
具体表现在:
第一,让宝玉去参军
第二,黛玉之死的原因展示地不充分
第三,让宝玉沦为乞丐
第四,让史湘云沦落风尘
第五,让妙玉被强盗抓去
第六,让凤姐死于狱中
第七,让探春去和亲
第八,让惜春突然出现在尼姑庵内
第九,整座贾府的人沦落为被买卖的人口
我们通过几个具体人物分析一下:
关于宝玉参军
贾宝玉是个娇生惯养的人物,深得贾母疼爱。但是在87版《红楼梦》里,贾宝玉忽然被安排参军打仗。这个情节有些突兀,事先没有任何这方面消息的透露。并且很主要的是,非常疼爱贾宝玉的贾母,在孙子行军前没有任何表示。作为一部现实主义作品,这个情节处理地很草率。
关于黛玉之死
应该说,87版《红楼梦》对“黛玉之死”的塑造还是成功的。给人一种荡气回肠的感觉。这个情节之所以遭受批评,与“宝玉参军”是一样的,就是造成“黛玉之死”的原因不够合理。
红学家胡文斌说:
关键在于编导处理黛玉之死的原因展示得不充分,不那么令人信服。这在总体上削弱了全剧的悲壮美。
胡文彬
宝玉去参军打仗,命运未卜,这让林黛玉甚为忧虑,因此病情一天比一天重。林黛玉做了一个噩梦,梦见宝玉战死,因此病情更加沉重。渐渐有好消息传来,宝玉要回来了,林黛玉的病情也有所好转。
可事与愿违,贾元春忽然降下旨意,让宝玉与宝钗结婚。这给了黛玉一个致命打击。面对贵妃的旨意,贾母也毫无办法,林黛玉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,于是万念俱灰,烧毁了诗稿。
从以上情节看出,宝玉参军不合情理,黛玉之死也不合情理,情节的转换太过急躁,缺乏细节作为铺垫。假如87版《红楼梦》汲取其他版本更多有益的成分,比如“调包计”,为了安抚宝玉,贾家人假意让宝玉与黛玉结婚,在最后一刻“调了包”,当宝玉揭开红盖头发现竟然是薛宝钗,这个情节的安排毫无疑问更加具有戏剧性,也更加符合“宝黛钗”三人情感错位的逻辑。
关于史湘云沦落风尘
贾家败落后,史湘云家也紧随其后败落。按照脂批的透露,史湘云在最终结局是“因麒麟伏白首双星”,很可能后来与贾宝玉相遇,两人结为夫妇。可87版《红楼梦》对于史湘云的交代是沦落风尘,后来贾宝玉遇见史湘云,史湘云虽然呼喊宝玉救她,但最终宝玉无能为力。
史湘云从此没了下落。
这个情节的安排,比较潦草。
关于凤姐之死
同样,对凤姐的处理上与贾宝玉、林黛玉、史湘云一样比较潦草。按照脂批的透露,后40回中凤姐的情节更加戏剧化:贾琏因为对凤姐不满,很可能抓住凤姐的短处,比如她谋财害命,比如她无子,犯了七出之条的某一条而把凤姐休了,为了报复凤姐,贾琏把平儿扶正,让凤姐变成奴仆,两人“掉了个过子”。凤姐明知自己不能改变什么,但还是“知命强英雄”。
87版《红楼梦》虽然对凤姐的结局塑造地不错,但缺乏内在的逻辑和更多戏剧性,合理性不足。
关于探春和亲以及惜春出家
87版《红楼梦》对大部分人物的结局都有交代。比如贾家败落后,很多家人都被发卖。探春远嫁,这个情节与“金陵十二钗”里的判词是一致的。至于惜春出家,则与前面的情节一样,只是给了一个粗线条的结局:刘姥姥在瓜州遇见已经出家的惜春。她出家的过程没有演绎出来。
另外的不合理之处还有,妙玉被强盗抓去,后来被卖掉……
从中可以看出,编剧在努力地给《红楼梦》中的人物一个结局,一个交代,但这些情节的设计,缺乏令人信服的内在逻辑。
87版《红楼梦》从整体上来说是成功的,首播迄今已经赢得观众广泛喜爱,被称为“中国电视史上的绝妙篇章”,无论演员对人物的塑造,还是服装设计、音乐创作、美术设计、镜头语言,都得到普遍赞誉。
但是也应该看到,87版《红楼梦》在结尾部分的设计上情节转换比较快,没有用更多合乎逻辑的设计作为铺垫,虽然周岭等人说是“符合原著”的,但它并没有吸收“脂批”以及“探轶学”中的有益成分,这就造成导致人物结局的原因上欠缺合理性。
周岭
87版《红楼梦》后几集是周岭编剧的,因此他承受了很大压力,在谈到87版《红楼梦》时说:
有观众说,87版《红楼梦》是不朽的经典。我代表剧组的全体演职人员感谢大家,并且做一个重要的更正,我很同意王扶林导演的话,电视剧不是经典,真正的经典是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。我们应该向曹雪芹致敬。尽管剧组做了最大的努力,但这仍然是一部遗憾的作品。
周岭说:
后6集是我一生的遗憾。
换言之,假如后面几集情节设计再合理一点,丰富一点,效果可能会更好。当然,一部电视剧拍到什么程度,是受各方面影响的,除了编剧的经验之外,还有拍摄资金等等问题。
80年代是中国电视连续剧发展的起步阶段,拍电视剧远不如拍电影得心应手,也不如电影更加商业化,因此,在种种困难制约下,87版《红楼梦》能有头有尾地拍下来,已经很优秀了。